1587年初冬，一名普通中国官员海瑞病死于南京。这是一个把清官做到极致的人，做到家徒四壁，做到家破人亡。他无朋无党，无亲无友地走过了孤独的一生，只为为这个国家树立了廉洁的标杆。然而，他的清廉救不了这个国家。他死后57年，大明被摧毁。海瑞对这个国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。人民对清官寄予幸福，国家对清官寄予希望。直到1966年，这种寄托把整个中国拖进了十年的灾难。
就像道德不能对抗自然一样，个人的善良也不能对抗体制的邪恶一样。400多年后，我们重读海瑞，就是要明白，指望清官的国家是一个没有希望的国家。
清廉
南京官部右侍郎海瑞在万历十五年去世。
海瑞这个职位大致相当于现在的副部级。史书上对大明副部级领导死后的情况有相当生动的记载。据说当时皇室史王用吸到海瑞家探望，看到他房间的窗帘都是葛藤皮做的，而且都很破。海瑞的衣服也很不一样，寒酸得连穷书生都不会穿。海瑞没有儿子，王用吸承担丧葬事宜。他检查了海瑞的储蓄，只找到了十几两银子。王当时流下了眼泪，在同事中凑份子埋葬海瑞。
有人看到了这一幕，写了一首诗说:“萧条棺材外面什么都没有，灵前有菜根。说不相信别人，山人亲眼泪流满面。”还有一个叫朱海楼的御史，当年被海瑞整治，恨海瑞。海瑞死后，朱海楼来到他家，失望地说:“回复我的怨恨。”
这真是一个清官，也是整个明朝最著名的清官。众所周知，明朝官员的工资很低。比如海瑞当县令的时候，月薪只有七八石米，不能全额发放。即使全额发放，折合成现在的人民币也只有一千出头。其他县令有灰色收入，不指工资生活。海瑞不想要任何灰色收入，所以他用这份工资养活了一个大家庭。海瑞也辞职了，在家闲着。这段时间连一个月1000多的工资都断了，他靠写墓志铭、赠序等文章活了下来。
海瑞不仅不想要灰色收入，还要求下属不要。当淳安县令时，他取消了下属的各种津贴，同时严禁收取不良规定。淳安县的公务员生计突然成了问题。“你的收入可能真的不够，”海瑞给他们出主意说。我明白这一点。幸运的是，衙门里平时事情不多。你可以找时间出去工作，或者做一些小生意补贴家用。海瑞本人以身作则，在家庭院旁边做了一块菜地，没事就去种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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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瑞生活的尴尬可想而知，光靠工资和稿费，再加上几捆菜。他第一次进京汇报工作时，连能穿的官服都没有。他的朋友批评说，不管你有多穷，你都不能这样见人。海瑞咬紧牙关买了一块黄布，做了一套官服。海瑞母亲过生日，作为孝子，海瑞猛然买了两斤肉。第二天，浙江总督胡宗宪对大家说：“昨天海县令妈妈过生日，他买了两斤肉！”
这样一个清官自然受到群众的喜爱。据《明史》记载，海瑞下葬时，南京市民罢市，河边挤满了白帽子。流着泪向他致敬的人“百里不绝”。@ 朝廷也给了他面子，给了他太子保的荣誉，还给了他一个“忠介”的头衔。
但这样一位名声显赫、备受哀荣的清官，却在孤独中满怀怨恨地死去。海瑞死的那一年是72岁。
在他死前的一年里，他觉得自己没有太多的未来，所以他写了一篇关于皇帝的文章。这篇文章有点像他的“尸体建议”，毫无顾忌。海瑞说：陛下努力工作，但国家并没有好转。为什么是这样？主要原因是对官员的惩罚太轻了。大臣们说，朝廷应该礼貌地对待士大夫。礼貌地对待他们，那么对待无辜的人呢？
明朝头号清官提出了凶狠的建议:恢复洪武帝朱元璋的规矩，绞死所有违法行为，剥皮囊草的贪官！
海瑞几十年来对官僚集团的怨恨背后，他就是这个集团的一员。
虎狼
当海瑞担任南京官员部门的侍郎时，他曾经处理过一种叫做“票”的东西。南京官员去商店买东西，往往不付钱，而是直接给商家打白条。这张纸条被称为“票”。理论上，政府将来会有钱来兑现票。但事实上，它们从未被兑现过。
海瑞是一位著名的官员。他一上任，商人就送来了300多张票，希望海大人能公平主持。海瑞很惊讶地拿着一大堆白条。但经过调查，海瑞更加惊讶：各级政府提供的票远不止这些。企业曾向政府支付了大量票据，要求兑现。结果，他们不仅没有兑现，而且票据也被没收了。这是一场公然的抢劫。
海瑞勃然大怒，发出通知，痛斥:我收到了兵马司的89张票，其他衙门的220张票。这一切都被遗漏了，其他被没收的票也不知道有多少。“现在兵马司官也小了，也做了狼之贪虎之猛，用小民膏血迎合上官。又做了多年的赃私！”他问:在大明祖制和法律中，哪一个规定官员可以开白条？
海瑞接着在通知中说了一句很有分量的话:“做人不能做不听法度的人，也不能做听人打人杀人软弱的人！”几百年后，这句话听起来仍然令人敬畏。
虎狼。这是海瑞对明朝官僚集团的评价。十多年前，他在给皇帝的奏疏里说：“作为一名应天巡抚，我只有几个月的时间，我收到了数万起‘乡镇官员夺取生产’的诉讼。他们做虎狼已经20多年了，人们做肥肉已经20多年了。”
而且他也有对付虎狼的武器，那就是祖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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根据朱元璋当年制定的制度，官员不能打白条，不能占领土地，不能行贿受贿。但现实中，明朝的官员在打白条，占领土地，行贿受贿。在海瑞看来，祖先制度是如此完美，现实是如此黑暗，因为每个人都不遵守祖先制度。
无论海瑞走到哪里，他总是谈论祖先的制度，要求每个人都一丝不苟地执行它。当他在南京当官时，一位皇家历史人士在家里召开了大厅会议，并邀请了一群演员来表演。这在当时很常见。但在海瑞知道这件事后，他不得不在公共场合指责皇家历史。官员们感到惊讶和恳求。但海瑞并不感动，因为太祖皇帝设定的祖先制度就是这样。
这个时候，明朝开国已经200多年了，海瑞就像洪武时代的穿越者。祖制在明朝享有宪法一样的崇高地位，海瑞把它挂在嘴上，相当于占据了道德制高点。别人不能还嘴，但他们可以孤立他。海瑞在官场的人缘相当差。一位名叫黄金的太监对皇帝说:“这个人脾气极其暴躁，朝臣也不恨他。我看不到任何人愿意和他说话。”
当然，由于海瑞的道德人格，他也有一些崇拜者。但就连这些仰慕者大多也认为他的套行不通。在《山志》中，一位名叫王弘的人说：海瑞性格高尚，真是无人能及。但如果他掌权了，“我不知道该怎么办”。一个叫何良俊的人也夸海瑞“不怕死，不要钱，不吐刚茹素，真是个铮铮一汉！但话锋一转，又说海瑞执政，终究会毁了国家大事。
王宏和何良军从未读过塞万提斯，否则他们可以用更简洁的话来形容海瑞：堂吉诃德。
祖制
公平地说，朱元璋制定的祖先制度本身确实有很多不可行的地方。例如，朱元璋的祖先制度禁止高利贷。海瑞在巡逻时执行。然而，高利贷的根源是银根紧张，人们很难借钱。如果不解决货币供应问题，人们在哪里可以借钱？如果祖先制度拒绝考虑这个问题，海瑞也拒绝考虑。
但这些技术困难并非根本问题。要了解海瑞的困境，还要考虑更大的时代背景。
清官之死:为什么海瑞的清廉救不了腐朽的大明朝？